第六世界·“坏孩子会成为听话好学生吗” 九十八章·“是我的眼睛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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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司鹊·奥利维斯收:】

    【当这封信送到您手上时,我应该正在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很幸运,我曾在年轻时梦见过您的黑水梦境,所以虽然不知道您身处何处,依旧能通过梦境的方式给您递信。】

    【也许您并不记得我这个小人物……我曾对您的《生命女神洛塔莎》发表过一些看法,随后我……我遭受了一些不值得提起的事。】

    【您是我一生仰慕并喜爱的人。即使我曾卖掉了关于您的所有周边,也曾发誓不再观看有关您的新闻,但我骗不了自己的心。年纪越大,人便越是坦诚,我终究还是发现了,我的兴趣爱好、我的遣词造句、我笔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角色的影子,都脱离不了您对我的影响。】

    【从年少的第一本启蒙童话开始,到青年时期读过的爱情文学,再到壮年时期的哲学书籍、纪实文学,甚至我老年时期读到的一些报刊……都是您笔下之物。】

    【即使仅是一面之缘,但您的文字已经塑造了我的一生。】

    【很幸运,在我塑造三观的时期,读到了您的文学,使我成为了一个完整而人格独立的人。您教我审视自身、思辨哲理、正视强弱、怀揣勇气、树立责任、坚守正义、尊重牺牲、追逐自由,不以富贵权势为荣誉,不以理想主义为耻辱,不以救世之心为笑谈。】

    【您是我精神世界里无处不在的光点、我的另一半圆满、我的精神食粮、我心灵图书馆的唯一客人。】

    【我热爱您。】

    【我热爱您。司鹊·奥利维斯老师。希望您允许我这样称呼您。】

    【我没有您的灵光、没有您的才华。但我这一生,都在致力于写出一部能被人记住的作品。】

    【世界太大了。】

    【太多太多的人,轻如鸿毛。他们不曾被注视,不曾被记住。】

    【我反反复复打磨数十年的作品,也许仍然赶不上您十四岁时的随手几笔,但我不该再遗憾。】

    【至少,我很幸运地将这封信递到了您的手里,完成了年轻时的夙愿。事到如今,再问您《生命女神洛塔莎》为何存在漏洞的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也许……也许是我年少的倔强错了,也许是我的眼睛看错了——“司鹊”是对的,而“林何锦”是错的。】

    【这世界害了病,人人都将世界树奉为圭皋,却忘记了人的本位。诸多的求不得,究竟是因为人的欲望过深,还是秩序与法典服从宿命胜于意志?】

    【即使现在躺在床上,写着这封信,我心中为何仍然感到失落,感到遗憾?】

    【我的完稿附在了信后,为了不耽搁您太多时间,我缩减到了极短的篇幅,如果您不感兴趣,也可以丢弃。】

    【考虑到我的身体情况与年龄,这是我此生的最后一部作品,但仍是您年轻时的一部过客。】

    【思来想去,我的爱人已经因病离世,我的儿子等待着我的遗产,我的孙女尚且年幼。自年轻时的那件事,亲朋好友都离我远去,这最后的时间里,我只能给您一人写信,并将我最后的祝福送给您。】

    【光辉耀眼的主人公。司鹊·奥利维斯。】

    【愿您平安、健康、幸福、快乐。】

    【愿灵感与才华永远眷顾您,愿您挥起骄傲的翅膀,永远自由地于文坛之上高歌。】

    【——何锦·绝笔。】

    ……

    喜鹊垂下头。

    白色、黑色、浅青色的羽毛下垂,它以翅膀翻页,读完了这封信。

    黑水寂静,游鱼漫歌。

    这里并没有一位紫发青年懒洋洋的身影。

    很遗憾,林何锦最后的这封信,仍然没有送至司鹊·奥利维斯本人手中。留守在梦境中的,是司鹊·奥利维斯的宠物——一只喜鹊。而司鹊·奥利维斯已经沉睡。

    喜鹊翻到了信件末尾,白色光点凝聚,一本薄薄的书浮现。正是林何锦倾注一辈子的书稿。

    书稿上,短短一行书名,笔迹歪斜,似乎写书者已经没有了力气:

    ……

    ——《致司鹊·奥利维斯》

    ……

    “……老头子还有气吗?”

    “……你们这些见钱眼开的亲戚,老头子快死了,你们就来了,滚,快滚!”

    “……切。谁不知道老头子一辈子一事无成!非要我们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谁觊觎你家那点破钱啊!走了!”

    滴水的空调、破裂的墙面、泛黄的纸张、煤烟的臭味。

    唯有窗外枝头的几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成为了唯一的美丽景物。

    林何锦躺在床上,门外吵得乌烟瘴气。

    “——安静!”林何锦费尽全力喊出一声,不断咳嗽,几乎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门外终于安静了,人们脚步远离,不想被一个将死之人记恨上。

    林何锦望着天花板,日光落在他的额头,病痛却让人愈发寒冷。听说病人临死前心里会有预兆,他知道,自己是时候了。

    ……自己的那部文稿,司鹊·奥利维斯应该收到了吧。

    有一些句子是不是能写得更好呢,一些情节是不是能修改呢……林何锦依旧在构思着,但已经拿不动笔了。

    让司鹊·奥利维斯看到那么青涩的故事,真是抱歉……自己即使竭尽一生,也没有写出一部令人满意的书。

    也许,普通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处处遗憾。从满腔热血直到接受自己的平凡……真是一个让人不甘心的过程。

    呼吸愈发沉重,像是破风箱的声音,声声带血。林何锦的意识愈发模糊,心中却在想……如果,如果他年轻时没有那么冲动,没有冲到司鹊面前询问《生命女神洛塔莎》的漏洞,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了呢……他是不是会成为一个更成功的人,至少此刻,不必一个人在这里孤独地等待死亡。

    如果他与司鹊没有产生任何联系与纠葛……他这一生,会不会更幸运一些?

    答案唯余沉默。

    日光像是送别的手,一点点抚过他的额头、鼻梁、嘴唇、苍白的发丝……直到他忽然清醒了一些,听到了外面传来脚步声。

    咯吱,咯吱——

    是儿子吗?那个不孝子,是来看他死了没有吗?

    是孙女吗?林何锦想到那个小小的、棉花糖似的小女孩,她和她爸爸不一样,拥有一对明亮的眼睛与赤忱的心,但她应该还在封闭式学校。

    是哪位朋友吗?可他没有朋友,或许以前有一些,但随着他越来越落魄,再好的朋友也被时光消磨了……

    朋友。

    朋友……?

    不,不,他还有一位朋友……但也许那根本算不上朋友……

    吱呀——

    门被推开。

    这一瞬间,林何锦以为自己处于回光返照的走马灯中。

    或许哪里有神明微笑着叹了口气,让一阵栀子花的香风顺着窗户拂来,吹过林何锦浑浊的眼眸,吹过他苍老的手掌,吹过书桌上翻页的废稿,吹过……进门之人满头紫色凌乱的长发。

    金色的眼瞳,曾被林何锦隔着屏幕、隔着报纸、隔着书籍……不止千次万次地注视着。而此刻,那双黄金般璀璨的眼瞳,清晰地倒映着他苍老萎靡的身影。

    戴着黑色贝雷帽,鲜红长袍飘扬,俊美如紫玫瑰的青年依旧年轻,视线落定,唇角翘起,像一位降临人间,前来送走濒死之人的天使。

    被诸神眷顾的主人公啊……他依旧俊美,依旧年轻,依旧灿若日光。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也许有一瞬间,林何锦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停跳。

    “林何锦。”

    单词从口中吐出,紫发青年精准无误地叫出了他,走到他的床边,手里拿着那本完稿,轻轻笑了:

    “我的心脏长在右边。”

    “我的故乡有一个传说。据说,心脏长在右边的人,上辈子是守候在病人床前,负责带他们走的天使。”

    “所以,我来了。”

    床上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欲要触碰,又怕是虚影。他张开嘴,巴巴地说:“司鹊·奥利维斯……?”

    临到头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追逐了一辈子的人,塑造了自己三观与人生的人,居然在最后见到。司鹊依旧年轻如昨,而他已经垂垂老矣。

    这是林何锦这辈子,第二次见到司鹊。

    恍惚间,房间仿佛变成了那间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年轻人慌慌张张地冲到俊美的紫发青年面前,抚摸着怀里的《生命女神洛塔莎》,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问。

    “——所以,《生命女神洛塔莎》的漏洞,到底……”

    情景重合,床上白发苍苍的老人,张开干裂的嘴唇:

    “——所以,《生命女神洛塔莎》的漏洞,到底……”

    这是困扰了他一辈子的问题。

    司鹊·奥利维斯垂下头,片刻后,他嘴角翘起,露出有些遗憾的笑容:

    “……那是我的孩子,苏文君所写。”

    “他太过叛逆,以我的名义发表了此文,所以才有那么多漏洞。世人见是我的笔名,皆疯狂吹捧,即使是极为显眼的漏洞,也以布蒙眼、以油蒙心,大肆夸耀。唯有你……唯有你能当堂走到我身前,询问我这个问题。”

    “这世上百亿人,人人陷落于追名逐利与舆论潮流的浑噩中。林何锦……只有你一个人睁开了清醒的双瞳,张开了询问的嘴唇。”

    “很抱歉,因为我与世主的一个玩笑,让你……困扰了一辈子。”

    心中刹那间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不剩了。

    老人睁大了双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末了,望着家徒四壁,望着自己病弱的身体,望着满是冻疮与疤痕的双手,唯余苦笑。

    于司鹊·奥利维斯而言,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笑。

    于世主而言,这只是一次不值一提的反抗。

    于林何锦而言……却是苦涩的一生。

    林何锦经常会梦见那次晚宴。他头发凌乱,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像一个闯入宴会的小丑。他听到了笑声,嘲笑他不合礼仪的笑声、嘲笑他穷困潦倒的笑声、嘲笑他是个乡下人的笑声、嘲笑他竟敢质疑司鹊·奥利维斯的笑声……从那以后,笑声再没有从他的双耳中离去过。

    但就在那双金色眼瞳望向他的这一刻,双耳的嘲笑声突然消失了。

    耳畔突然久违地安静。

    “老了之后,我经常很累,走几步就喘气,走不了太远。”林何锦轻轻说:

    “天天坐在屋子里,望着远方的屋头与栀子花,一望就是一天。”

    “现在的智能设备越来越高级……咳咳,我不会弄,儿子也不管我,我就自己与自己唠嗑:”

    “‘林何锦啊,你后悔吗?人家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拿你这颗鸡蛋,去担心人家的石头啊!’”

    “偶尔,我会拿出当年的照片,但照片已经发霉。我翻出年轻时的衣服,可衣服已经变成了抹布。我试图找到一点过去的痕迹、试图写下一些精彩的句子,却发现远远不如年轻时……”

    “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我老了……我再也写不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句子,再也写不出令人拍案叫绝的情节。属于我的,只有虚弱的身体、一天三顿的药片、床边的血压仪……”

    “我翻出了年轻时的手稿,竟开始嫉妒过去的自己……为什么我能写出那样精彩的故事,而现在,我的脑中阴翳一片。”

    “直到昨天,我见到……遥远的屋头,升起雪白的月光。”

    “那场景……与我人生中过去的一万多天没什么不同,但我望着那银白色的霜雪月光,在那海天相接的深蓝之际燃烧……我突然感受到了震撼。”

    “人类是渺小的,大多数人都将屈从于岁月……对于宇宙的尺度而言,我们的永恒仅是短短一瞬。这样美丽的月光,将恒久如一日地降临,不拘于注视它的是才华横溢的奥利维斯,亦或郁郁不得志的何锦。”

    “流淌的意志同样如此,只要能握住那横贯于岁月中的东西……是否人类就相当于握住了永恒?”

    “我握住了它……那一刻我意识到,那些,正是您曾在文字中透露出的东西。”

    “正义,纯粹,善良,责任,自由,勇气,牺牲,理想主义。”

    “我结合这一切,写下了我的终稿。您已经收到了。”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正义、纯粹、善良、充斥着理想主义的孩子,正如您的文字给予我的永恒感触。”

    “这样的文字,也许几个月、几年就会被掩埋,但只要写了下来,我的生命便得到了延续。”

    “而握住那横亘于岁月中的意志的我,已然得到了‘永生’。我将死去,但我已共鸣过时代的洪流。我如砂砾般渺小,却也如月光般永恒。从那以后,若有人与我生出相同的感触,那他便是‘我’。砂砾是我,月光亦是我。”

    老人裂开掉光的牙齿,对床边的青年,露出满是遗憾的微笑:

    “司鹊·奥利维斯……老师。”

    “这样想来……我是不是就不会感到遗憾了呢……”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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