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卵儿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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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敬的网编：四、《卵儿出世》中的低俗处已修改，请君审查读后，予以发稿。祝好！

    池面的鏖战过去，复又波平浪静，现出一片日丽天朗的平和

    景象。幸存的黑斑蛙，从笮草肚里探出头颈，投来无比感激的光

    波。母草鱼秀腮的心间升起一片侠勇的云霓。

    秀腮沐浴着熏风暖水，欢快地抬起头颈，看见池坝坡上土狗

    钻出了洞穴，摇晃着圆滚滚肉囊囊的身段，手足笨拙地在潮湿的

    土坡上蹒跚挪走，栗色的背壳闪晃着几星晶亮的水珠。茅草青翠

    的叶杆上，蚂蚱锯齿状的长腿一蹬，突地腾身跃起，半空里爹开

    嫩绿的外翅，扇扑起嚓啦嚓啦的鸣响朝前飞去，透明的内翅迎着

    灿亮的日光，映晃起七彩的光晕。池坝上一对野雉从远处飞来，

    聚合起一个季节性的家庭。雄野雉颈项镶着一道白圈扑着宽大

    斑斓的双翅，敞开粗亮的喉咙，嘎咕嘎咕地唤鸣。母野雉的羽翎

    光彩稍稍逊色，忙仰起头颈回应。突然，这对野雉惊叫着朝茅草

    厚密的远方飞去。

    鱼技师玉生正从孵化室里走来，阔厚的足板拍得池坝路面，

    响起一阵啪哒啪哒的足音。

    秀腮心里荡起了一阵热烫的波流，面颊浮起一缕忸怩的神

    情，乌亮的眸子里漾起些微的紧张，匆忙而又慌乱地没入池波。

    玉生招唤来鱼工，从池尾下网慢慢地拉到池顶。秀腮悠悠地浮上

    池面。玉生轻轻地托起秀腮浑圆的身段。阳光吻着秀腮热烫的面

    颊，南风温婉地抚遍了全身的每一片鳞甲，秀腮酥软地沉醉了一

    瞬，慢慢地启开双眸。

    玉生穿着齐胸高的橡胶裤，将秀腮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地

    抹去泥水和笮草叶，柔慢地顺着两瓣口巢的边沿口口，满蕴深情

    地用轻柔的指尖，按了一下圆鼓鼓的十分厚重的巢身。他透过柔

    软的指尖，抚触到巢衣里的卵儿刚好成熟，便接过针筒，娴熟地

    把针尖刺入秀腮口口上方约二寸远的口腺，慢慢地推进助口剂。

    秀腮只觉口腺微微一痛，针尖已拔出了躯体。玉生忙用指尖抹去

    一颗渗出的血珠，轻揉一下针眼，嘴角浮起一道笑纹，把秀腮沉

    甸甸的身段轻轻地捧入池水。秀腮侧着浑圆的身段，仰躺在池面

    静歇片刻，顿觉天顶红亮亮的日光泻满眼窝，眸子亮得发鸟，忙

    闭起双眼翻正身段，缓缓地没入暖酥酥的池波。

    七次日升月落，雾散露凝。

    秀腮似觉身段一日比一日发沉发重，口口热辣辣地胀痛，宛

    若一团团火焰在日夜燃烧。秀腮多么渴盼雄草鱼赤额急急地游至

    身边，给腹内即将出世的数十万颗卵儿，口口父亲鲜活而俊勇的

    印记！但赤额远在水苇深处，为救护去年出世的千万个儿女的性

    命，正与饕餮的暴君乌鱼王殊死鏖搏。

    太阳第八次浮升上晴空。

    秀腮被丝网轻轻地托起。玉生忙将秀腮搂入怀中，迅即抹去

    全身的泥水，发出听话别动的温柔的劝语。秀腮感到玉生柔软的

    指掌，轻轻地按着圆熟的口巢上沿，慢悠悠地由腹鳍向臀鳍推

    去。突地，秀腮觉得全身的血浪涌向了头顶，眼眸里浮起一缕缕

    黑雾，臀鳍簌簌地抖颤，口口痛了短短的一瞬，数十万颗成熟的

    口儿，已瀑布似地泻出了躯体。

    秀腮顿觉悬悠悠的心，似随蕴满母爱的口儿一起被挤出了体

    外，脑颅里一片空濛，仿佛身段也向蓝茫茫的海空飘去。瞬间，

    秀腮又醒转来，觉得沉甸甸的腹部，已变得空虚虚的，便吃力地

    启开眼睑，眨动双眸，缓慢地翘起酸痛的头颈，看见腹内数十万

    颗金黄金黄的口儿，已尽皆泻人了搪瓷面盆。夏阳热烫烫的光

    波，从穹顶忽忽地荡下来，眨眼间，灌满了洁白洁白的面盆，噗

    嗤噗嗤地溢出了白亮的盆沿。秀腮透过飘飘忽忽的光晕，漾去一

    道道蕴含无限深情的眼波，望见面盆内的每一颗口儿，都滚圆而

    又壮实，浮晃起一片片金黄璀灿的光波。

    秀腮苍白的面颊，亮起母亲独有的兴奋的红潮，荡过一串串

    欣慰的笑靥，仿佛看见一颗颗口儿，凝缩成一枚枚微型太阳。面

    盆里满满荡荡的口儿，凝缩成满满荡荡的太阳，呼呼呼地燃烧起

    来，放射出千万团无比耀眼的光焰。光焰忽忽地浮跃着，浮跃

    着，数十万枚太阳晃踩着浮跃的光焰，急急地旋舞起来，旋舞起

    来，旋舞起来。旋舞的光波里，飘来一缕缕清亮悦耳的乐音。乐

    音似玉磬轻敲，似金环叮当，似银盘慢叩。银盘飞向蓝莹莹的云

    空。云空上飘下一轮银亮亮的满月。满月降临面盆头顶，白灿灿

    的光华宛似南津关拍天的银浪，咆哮着，翻卷着，飞旋着，飘洒

    着。铺遍了碧穹，盖满了莽野，笼去了峰峦，罩定了苍海。瞬

    间，银浪飘散成纷纷扬扬，悠悠荡荡的珍珠。珍珠密如星雨，稠

    如玉霰，团团片片，条条缕缕，层层叠叠，堆堆簇簇，上下翻

    卷，前后浮游，搂搂抱抱，缠缠绕绕，吹鸣出一阵阵无比美妙，

    无比爽心，无比怡神，无比醉魂的玎玲玎玲的音韵。音韵轻似柳

    絮，柔似蒲花，薄似芦膜，淡似荷馨，缥缥缈缈，恍恍惚惚地捧

    来一柄撑天拄地的玉棒，轻轻悠悠地飘入了面盆，旋转着，旋转

    着，旋转着。无数枚太阳忽忽悠悠地浮升起来，浮升起来，沿着

    白玉砌成的圆圆的天壁，欢快地浮游着，浮游着，浮游着。弥漫

    于天地山海之间的满月的光华，化为亿万枝银箭，裹挟着一股股

    生命的劲风，嗖嗖嗖地射入了数十万枚太阳的心室。数十万枚太

    阳颤颤地呻吟着，漾晃着，鸣呼着，进跃着，飘曳起无数条熠亮

    的光束，穿过低拂的水云，飞向透明的晴空，镶满湛蓝湛蓝无边

    无垠的穹窿……

    海奎的芦叶舟劈开蒲波苇浪，已载来了雄草鱼赤额。

    玉生急急地将赤额的玉液挤入了面盆。秀腮听见玉生清亮的

    话语飘来，顿觉耳鼓叮当一响，突地醒转过神魂，忙收回飘拂的

    遐思。只见面盆里的口儿，汪满了赤额乳白色的口口，一柄洁白

    柔软的鹅翅翎，正夹在玉生的指棒间轻轻地搅旋着。

    赤额隐隐地听见水苇深处的儿女们，焦急地发出被乌鱼王追

    噬的悲鸣之声，等不及和秀腮度过一个团圆的良宵，便领着海奎

    火急火燎地赶去救护。

    秀腮无限眷恋地看着赤额去了。玉生情意绵绵地把秀腮捧回

    池中。秀腮静静地躺在池面仰起头颈。蓝莹莹的天幕宛如一面明

    镜，映晃着孵化室清晰的轮廓。秀腮看见玉生细心地捧着面盆里

    的口口口儿，跨着矫健的步履，喜滋滋地跑入了孵化室。

    秀腮深深地思恋着刚出世的，尚未成鱼形的数十万个儿女，

    心间涌起阵阵母爱的热流，一波一波地向玉生荡去。秀腮仿佛看

    见孵化室的东、北、南三面墙，摆满了四尺高、五尺宽的水缸。

    缸里灌满了清亮温暖的河水。缸口罩着网眼极细的网罩。玉生把

    盆里的口口口儿，轻慢柔和地漾入一只只水缸。孵化室外的水塔

    阀门打开了，水流沿进水管从缸底涌入，缸心涌起哗哗的浪波。

    浪波沿缸壁上下翻卷，口口口儿宛若在江心的激流里飘游，大口

    大口地吮吸急需的氧气。

    秀腮心灵的眼睛，日日夜夜地紧贴在缸边，凝望着金黄的口

    儿，渐渐地变成了银白色，化为透明而又轻灵的晶体，镶点着一

    颗颗黑亮的星光。眼一眨，星光蹦出透明的卵衣，转化成憨态可

    掬的草鱼花，恰似无数颗飘动的流星，不停地翻开斤斗，忽忽地

    跳跃蹦蹿。一晃，草鱼花长出了圆圆的脑袋，壮壮的身段，细细

    的尾巴。

    秀腮心底漫过千百道欢悦的波流。

    突然，电断了！西方仙鹤城里起了动乱。电厂里的人头戴柳

    条帽，手执长铁钎，臂套红袖箍，涌上街去武斗。发电机全停了。

    扬水机泵高亢的嗓门，顿时暗哑了。水塔里的水，迅即沉降

    下去。孵化缸里的数十万尾草鱼花急速地沉淀下去，沉向死亡的

    深渊。

    秀腮的心万分焦灼，冒起一片片青烟，仿佛听见乌鱼王在葫

    芦洼底，发出无比得意的狞笑。哈哈哈！不需我尖齿噬嚼，母草

    鱼秀腮和雄草鱼赤额那两个家伙的数十万个嫩崽子将一命呜呼！

    玉生双眸迸起一团团火星。他顿生虎威，怒吼一声，全场渔

    工狂奔而来提捅打水。

    秀腮的双眸涌过千百道感激的泪波。

    人如长链，桶如游龙，高矗的水塔，忽地敞开阔大的胸膛，

    任凭標悍的波浪，如千百群海狮翻滚，如千万只海豹腾跃，迅猛

    地奔入水道，扑向死神！一只只孵化缸里，水波跌宕起伏，猛烈

    翻涌。数十万尾草鱼花，倏地冲上波面，踩着浪峰，张开大口，

    焦渴地吮吸着涌动的气流，齐齐呐喊一声，宛如千万个霹雳滚过

    缸顶，震得死神头破肺裂，连摔亿万个斤斗，丢下一路的哀嚎，

    朝阴风飒飒的葫芦洼，踉踉跄跄地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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