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第四十一章 蛇降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底下那阵激烈的声响终于消失不见了。

    江里的血水也渐渐地散去，一轮弯月斜挂在苍穹，众人这才发现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

    但不容他们多喘息半刻，江浪又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原来那条大鱼并没有随之潜回江底，反而是绕着这艘乌篷小船掀动起浪花，又似乎是在极力地做着某种挣扎。在大鱼的折腾下，小船很快就在沸腾的江面上东倒西歪，好像时刻都有倾覆的可能。万分情急，众人只得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鬼尸婆婆。

    “你到底想做什么？”唤蛇使一脸阴沉，语气中也有些许不善。

    “做个了结，对她来说是件好事。”鬼尸婆婆没有转头，声音平静而又肯定。

    “你……”唤蛇使像是突然被气给噎住了，又似乎在飞速地考虑着什么。

    “用你的蛇降吧。”见他还没能决断，鬼尸婆婆又匆匆地补了一句。

    冲着鬼尸婆婆的后背瞪了一眼，唤蛇使不再吭声，只是顾自地吹起了长笛。而后，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出现了！一条黑褐色的毒蛇竟顺着他的腿后一路爬上了肩头，这条蛇是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的，小船上这么多人却都没有注意到。唤蛇使随后摸了摸那蛇的头，就见它蹭地竖起了上半身，颈部迅速地压扁并向两侧膨胀，嘴里面发出呼呼的声响。唤蛇使微微欠身，那蛇便沿着他前伸的手臂钻入到江水之中，向着大鱼游了过去。

    察觉到有东西接近，大鱼怪眼一翻，直接将蛇囫囵地吞进了巨口里。

    唤蛇使嘴角轻勾，同时用手中的长笛结起了奇怪的蛊印。银白色的光丝划破黑暗，在深碧色的笛身上时隐时现，就像是一个个白色的幽灵在无声飘舞。江浪，凶狠地拍击在脆弱的船体上。萧尘这一行人的心弦，在这黑夜里，都紧紧地绷了起来。心脏擂鼓般地跳动着，突如其来的怒吼声，让每个人都陷入到极度紧张的状态。

    大鱼忽然变得异常疯狂，整条鱼身竟然跃出了江面，那种震撼直教人从心底生出一阵颤栗。只见它墨黑色的鱼鳞全部炸起，恶心而又带着腥气的黏液四散飞溅，而在原本的鱼鳞底部竟然钻出了一条条蠕动的小蛇。那些小蛇当真是密密麻麻，数也数不过来。每条小蛇从鱼鳞下面的血肉里探出的部分长约寸许，它们就那样挂在大鱼的身上，并且上下扭动着灵活的蛇身。无数条紫红色的信子吞吐还发出咝咝的声音，那种场面着实令人心肝俱裂。

    萧尘下意识地用手摩挲着双肩，感觉浑身上下隐隐有些麻酥酥的发痒感。

    这个时候，一旁的笙离和芸儿也被吓得脸上失了血色。在大鱼怒不可遏的吼叫声中，那些小蛇就从它鱼鳞下面的血肉中钻进钻出，时而蛇头露在外面，时而深陷在柔软的血肉里面。远看时，密密麻麻地好似长满了蠕动的蛆虫，又像极了吸血植物的根须，牢牢地扎进血肉的深处，看上去令人作呕，同时也非常可怖。

    刚开始，大鱼还能在水中奋力扑腾，但是不久力道就变得越来越弱。

    在众人极度惊诧的目光之中，那条大鱼渐渐地没了动静，只剩下无数条小蛇在扭动。从鱼鳞底部，从鱼眼里面，从鼻腔深处，从巨口内部，源源不断地冒出蛇身，那些不断乱钻的小蛇仿佛也让死去的大鱼身上沸腾了起来，不多时就已然分辨不清大鱼原本的模样了。眼看鱼尸沉江，众人才敢从嗓子眼里细细地吁一口气。

    唤蛇使擦拭着额前细密的汗，正要转身，却忽觉脊背生寒。江水里传来一阵沉闷的轰响，却是纠缠成一大团的青色发丝从死去大鱼的腹部破膛而出！不知为何，萧尘猛然想起了先前那阵飘渺得不像是活人所发出来的哭泣声，一时间竟然有些心里打怵。在那无尽飞舞的青色发丝之间，萧尘模糊地感觉到有一张惨白的女人的脸，而那个女人的模样状若厉鬼。到底是在哪里？萧尘好像看到过这个似曾相识的画面。

    看另一边，唤蛇使不敢怠慢地将长笛一挑，江水中立刻又是一阵动静，原来是那些小蛇钻上来与青色发丝缠斗在一起。发丝的行动诡异，会蓦然间弹入一些小蛇张开的口中，而后这些小蛇便会不受控制地胡乱扭绞直至自尽。小蛇也不甘落后，它们利用身体的剧烈绕动来将迫体的发丝尽数绞断。发丝与群蛇斗得不亦乐乎，很快便卷成了一大坨黑压压的圆球，在江面上来回不停地跳动着。过不多时，发丝便开始强行向内压缩，构成了一张巨大的发网，将小蛇全部笼在了其中，不得复出。但蛇降的威力同样不容小觑，在长笛的催动之下，原本缩紧的发网又在轰然间炸开，一条黑褐色的毒蛇突破发丝的层层束缚，冲着唤蛇使所在的方向电射而回。

    青色发丝被这股力道震散开来，漫天狂舞的样子形同魔鬼。

    唤蛇使向着鬼尸婆婆递了一个眼神，鬼尸婆婆神色凛然地点了点头。

    她身上的小瓶小罐又开始不安分地摇晃起来，突然有浑身泛着焰光的奇异小虫从其中的一个小瓶里飞出，径直射向了那团纠缠着的青色发丝。霎时间，跃动的火舌在发丝之间欢快地窜动起来，正是鬼尸婆婆放出的火蛊术。只见在熊熊火焰的燃烧下，青色发丝逐渐瓦解成了弥漫着奇异香气的灰屑。

    湍急的江浪掀动着四散开去的浑浊泡沫，这次惊心动魄的遭遇最后归于平静。

    夜色正渐渐地褪去，仿佛江面上的一切事物都恢复了往日的平常。

    斜月撕裂开来，带着悲壮的胸怀，化作点点碎银，沉沦在浩瀚的浑江之中。而江水的另一边，一轮红日浸染了天边的云海，世界呈现出阴阳交替的朦胧色彩。不多时，阳光就透过了云层间的缝隙，而后柔软地落在江面上，折射出碎金般的光彩。你可以想象一下，那是怎样一幅美丽的画卷？众人乘坐的乌篷小船就在这辽阔的天地间穿行而过，不待多久就依稀能够望见对岸的景色。心神放松下来，众人忙借着这个时间稍作休息。

    萧尘暗暗地瞥了一眼唤蛇使，忍不住向着远离的方向挪了挪。无法想象，若是自己的身体各处都钻出了蛆虫一般的小蛇，那该是怎样一幅恐怖的画面？光是想想，就觉得脊背一阵阵地发凉。但也的确，蛇降是灵蛇峒极为厉害的秘法之一，虽然要有所依凭，但是手法诡异且不易辨识，就是那条凶猛的大鱼也支撑不住。

    休息之余，鬼尸婆婆又去看了一眼云琅的状况。云琅被尸气所熏，若非有那粒朱红色的小丸怕是早就挨不过了。但是她现在的情状仍然不是很乐观，已经开始浑身发寒、四肢僵麻，嘴里还不住地喊着冷。眼眶发黑，嘴唇泛出了淡淡的青紫之色，一副可怖的模样。芸儿满脸担忧地守在云琅的身旁，鬼尸婆婆却说不打紧，等到了对岸就立刻带着众人前往五仙泉。又说此泉水可解尸毒，也让一行人都掸去夜里行船遭遇的晦气。

    众人一改先前的疲态，却唯独旁侧的唤蛇使眉头紧锁、默不作声。

    顺着江浪的推送，乌篷小船很快地抵达了浑江的另一岸。

    将小船停靠好后，鬼尸婆婆就带领众人前往五仙泉的所在。唤蛇使阴沉地走在队伍的最后方，鬼尸婆婆看似无意地向着后面扫了一眼，两人的视线随即在半空中碰撞，但终是没有过多的交流。

    顺着一条夹杂着苔痕的白石板路行上不久，就到了鬼尸婆婆口中所说的五仙泉了。

    这一口泉被细白的石块围砌起来，显得并不很大。在五仙泉的外侧，分设有五毒尊像，看上去自有一分威仪。从五只毒兽的口中各自吐出一股泛着瑞气的水流，才得以汇成这一口氤氲着七彩光色的小泉。传说此泉水亦医亦毒，既可解风邪怪病和一些蛊毒，让人舒缓筋骨、益寿延年，又是毒蛊一脉炼蛊制毒几乎必不可少的取料之一。不知此泉之源，不见池内枯竭，无形中给它笼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鬼尸婆婆给云琅喂了五仙泉的泉水，又送服了一粒朱红色的小丸才见她面色渐缓。做完这一切后，鬼尸婆婆转而吩咐众人取点泉水在自己的身上都掸一掸，除掉从江里带来的晦气后才好进山。待到云琅见好之后，鬼尸婆婆又要求众人在五仙泉附近的小山林中为自己摘些素果作餐，而后唤蛇使又有些慢吞吞地将一截红布条递到了萧尘的手上。原来这也是鬼尸婆婆口中不变的规矩和掌故，水鬼渡人们过江以后，那些人必须要以一顿素餐来招待她，并且要把一截红布条系在她右手的中指上，才算作罢。

    不知为何，鬼尸婆婆在离开时再三地警告众人，前面的山中瘴气很大、危机四伏，何况进山可不是几天就能够出来的。在经过云琅身边的时候，她轻拍了拍云琅的肩，用只有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女娃，一切小心。”但众人都不知道的是，鬼尸婆婆拖着满身的瓶罐一路叹着气回到船边，嘴里还小声地念叨着，“唉！瑶娃、瑶娃，不要再犯错了！你知不知道这样让婆婆很心疼啊……”

    送走了鬼尸婆婆之后，横在众人面前的即是一座大山。

    山脚下已是一片茂密的山林，浓郁欲滴的绿色仿佛是终年不散的雾气，湿漉漉地笼罩着这座显得苍老的山脉，又在背阴处投下了黑压压的影子，像是隐匿身形的精怪。

    没人听见，在虚浮的外象之下，山的灵魂一声声低哀的悲鸣。穿越小说 www.kk169.org